刘玉满：借鉴国际经验，转变发展理念，加快奶业振兴步伐

一、我国奶业发展现状及主要问题

进入新世纪后，我国奶业呈现出了高速增长发展态势，并一直持续到2008年发生了三聚氰胺事件。三聚氰胺事件对我国奶业的冲击是巨大的，对生产、加工、消费和贸易都产生了难以逆转的深远影响。主要表现在：

（一）奶业自给率明显下降，国际竞争力变弱。2008年至2019年期间，牛奶总产量基本在3200万吨上下徘徊，奶类自给率从98.2%下降到68.7%。原料奶生产成本在3.30元/千克左右，比新西兰、澳大利亚高一倍，比美国高70%，比欧盟各国高60-70%。

（二）乳品加工产量下滑，进口规模扩张迅猛。2008年后液态奶产量实现了稳步增长，2016年达到2737.2万吨的峰值，而后开始下滑，2019年下降到2537.7万吨。干乳制品产量于2012年达到398.6万吨的峰值，而后开始一路下滑，到2019年已经下滑到181.7万吨。2008年奶粉和液态奶进口量分别为10.2万吨和0.8万吨，2019年分别达到101.5万吨和92.4万吨。此外，牧草、活牛、机械设备也都严重依赖进口。

（三）乳制品消费城乡居民之间差距大，城镇居民消费量下滑。2019年城镇居民人均消费量为农村居民的2.3倍。农村居民人均乳制品消费量从2008年的3.4千克增加到2019年的7.3千克；而城市居民人均乳制品消费量则从2008年的19.3千克下降2019年的16.7千克。与此同时，我国奶类人均占有量与发达国家之间也存在巨大差距。2019年我国奶类人均占有量为34.3公斤/年，相当于新西兰、澳大利亚的1/7、欧美等发达国家的1/6。

二、我国奶业与发达国家的比较

借鉴和总结发达国家发展现代奶业的经验，将有助于我们对如何提高奶业质量效益和竞争力问题的思考，对于如何加快奶业振兴步伐具有重要启发意义。下面是根据本人对荷兰、德国、美国、加拿大、日本、新西兰和法国的实地调研，把他们的通行做法和经验总结概括如下：

（一）家庭牧场与我国的工厂化养殖。上述提到的这七个发达国家的奶牛养殖规模化是家庭牧场的规模化。欧盟各国以及日本和韩国按成母牛计算，户均养殖规模都在100头以下，美国也只有200头左右。而我国在2008年后受三聚氰胺事件影响，大批的小规模养殖户、甚至是大部分中小规模牧场都被淘汰出局，取而代之的是大规模的工厂化养殖，而且这种发势头至今仍有增无减。这种商业化的大牧场，奶源质量安全水平得到了显著提升，而且在设施设备、养殖技术和牧场管理等方面的现代化水平已进入世界先进行列。然而，在农民就业增收、产业规模扩张、粪污处理方式、降低生产成本、提高动物福利等方面都增加了很大难度。

（二）种养一体化与我国的种养分离。采取种养一体化的家庭牧场养殖模式是这些发达国家的普遍做法。发展种养一体化的家庭牧场就是一条低成本的发展路径，既可以节约劳动力成本和饲草饲料成本，又可以实现种植业和养殖业的良性循环，并节约粪污处理成本。我国的奶牛养殖，基本上采用的都是种养分离的养殖模式。种养分离养殖模式的主要缺点是：粪污处理难度大、生产成本高、劳动力成本高，饲草饲料的交易成本也很高。所以，相比发达国家的低成本路径，我国的奶牛养殖业是在走高成本的发展路径。

（三）以奶农合作社为主导的组织化模式。上述提到的这些发达国家的奶牛养殖业发展的实践证明，没有奶农（即家庭牧场，下同）合作社作为支撑，任何一个家庭牧场都是无法独立生存的。这种奶农合作社是由基层合作社、区域合作社和全国合作社联盟三个层级构成的组织体系。无论是欧美国家的营销型奶农合作模式，还是日本的生产型奶农合作社模式，奶农的经济收益都得到了有效保障。而在我国奶农合作社组织体系是严重缺失的，其结果是造成奶农在牛奶定价方面没有话语权，加工环节获利方面没有分享权，在产业政策制定方面没有参与权。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我国的奶农输在了起跑线上。

三、加快奶业振兴步伐的几点建议

从产业经济的视角看，我国奶业与发达国家的主要差距还是在发展理念上的差距。发展理念决定制度设计，制度设计决定政策导向，政策导向决定发展道路，发展道路决定产业未来。我国奶业未来的根本出路在于转变发展理念，按照奶业发展规律做好制度设计和相关政策安排。

（一）遵循奶牛产业发展的一般规律，奶牛产业和其他产业一样，其发展也有自身规律。我们上述介绍的发达国家经验，实际上就是奶业发展规律，包括适度规模化、种养一体化和奶农组织化。在发展奶业过程中，只有尊重发展规律，利用发展规律，我国的奶业才能实现长期持续稳定健康发展。

（二）做好基于产业发展规律的制度设计，制度设计包括适度规模化、种养一体化和奶农组织化的制度设计。具体而言，就是要做好适度规模化的各种支撑规制设计，做好种养一体化的土地支撑制度设计，做好“奶农组织化”的法规支撑制度设计。

（三）政策设计需要向提供公共产品转变，目前我国对奶业的扶持政策大都不具有提供公共产品的属性，特别是有一些扶持政策还不是以补贴的形式发放。这就造成了不同养殖规模经营者之间的竞争不在同一起跑线上。因此，在扶持政策方面也要进行改革，要提供更多的公共产品，而且一定要向“适度规模化、种养一体化、奶农组织化”等方面大幅度倾斜。我们的公共政策应该保持长期稳定，要给生产者一个非常稳定的预期。

四、实现奶业振兴任重而道远

如何给奶业全面振兴做出一个科学而准确的定义，既是一个实际问题，也是一个学术问题。截止目前，相关文件提出的实现奶业全面振兴只是一个阶段性的目标和行动计划，还尚未形成一套既科学又完善的指标体系。因而，在这里我也无法告诉大家究竟怎样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奶业全面振兴。但是，我可以和大家交流一下什么不是奶业振兴：

第一，人均占有量低于世界平均水平，不能算作是奶业全面振兴。目前，我国奶类人均占有量只相当于世界人均水平的三分之一左右，还有三分之二的空间需要去填补。

第二，我国的乳制品不能打入发达国家市场，不能算作是奶业全面振兴。目前，我国乳制品出口量非常少，而且我们的产品很少有营销到欧、美、日、韩等发达国家市场。

第三，主要投入品严重依赖国际市场，不能算作是奶业全面振兴。目前，我国奶业发展所需的主要投入品，包括冻精、活牛、牧草以及主要机械设备等都依赖于进口。

第四，把本属于普通食品的牛奶卖成贵族食品，不能算作是奶业全面振兴。很多发达国家的人均GDP和收入水平都比我们高，但牛奶却卖得都比我们便宜很多。

第五，主要乳制品严重依赖国际市场，不能算作是奶业全面振兴。近些年来，我国一些主要乳制品（例如婴配粉、大包粉、液态奶等）的进口量呈逐年扩大趋势。

我个人目前能想到的也只有上述五个方面的指标，肯定还不够全面，还需要业界同仁共同努力，做进一步充实和完善。但是，上述五个方面的指标已经能够反映出我国奶业与发达国家的真实差距。因此，客观地讲，我国实现奶业全面振兴前面的路还很长，需要全社会长期持续的努力和奋斗才能实现。

本文源自中国农科院“农经观察”第二十一期会商会的专家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