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入“预防近视酸奶”宣传争议，乳业老牌“龙丹”举步维艰

一款宣称“国内第一种预防近视的酸牛奶”海报日前出现在某食品行业微信群，宣称该酸奶配方已申请专利保护，由黑龙江省乳品工业技术开发中心与黑龙江省龙丹乳业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简称“龙丹科技”)共同研发。然而据《中国消费者报》报道，该酸奶专利申请实际并未获批，专家认为酸奶宣称预防近视涉嫌违法。

对此，相关专利申请人睿智医药方面3月23日回应新京报记者称，该专利申请已被驳回，睿智医药没有授权任何公司利用该专利申请办理任何事情，且公司与专利发明人李某没有关系。3月25日，相关海报持有者对新京报记者称，该海报确实存在，但目前不便对他人展示。

值得注意的是，龙丹科技是黑龙江知名乳业品牌“龙丹”的主要持有人，而龙丹乳业的发展也是一波三折。2001年，龙丹乳业与金星乳业、松花江牛场等共同组建黑龙江乳业集团，销售额曾一度坐上国内乳业第二把交椅。2003年，龙丹品牌又随黑龙江乳业集团易主哈尔滨工大集团。此后，龙丹品牌的使用被黑龙江乳业集团下属白城龙丹、关联方工大高新子公司龙丹利民等“瓜分”。在工大高新、哈尔滨工大集团一步步深陷危机的过程中，龙丹液奶、龙丹奶粉也难逃经营困境。

“预防近视酸奶”涉嫌虚假宣传

据《中国消费者报》近期报道，今年2月，一则酸奶上市的海报出现在某食品行业微信群中。海报显示，“黑龙江省乳品工业技术开发中心与黑龙江省龙丹乳业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研发部共同研制的我国第一种预防近视的酸牛奶即将上市。该产品配方现已申请国家专利保护，与传统酸奶的最大区别是有机铬含量约为普通酸奶的100-200倍，达到保护儿童视力最佳值。”

不过，相关专利申请人李某接受《中国消费者报》采访时称，该酸奶产品专利未获国家知识产权局批准。中国保健协会保健咨询服务工作委员会秘书长王鹤松对该媒体指出，宣称酸奶可以预防近视，涉嫌违法。如果酸奶中有机铬含量超标，还涉嫌违反相应的法规或国家标准。

3月23日，新京报记者在国家知识产权局网站查询到，2007年11月9日，李某作为专利发明人、江门量子高科生物工程有限公司(现已更名为“睿智医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作为专利申请人，向国家知识产权局提交了名为“预防近视眼酸奶配方”的专利申请。

“预防近视眼酸奶配方”专利申请公布说明书。图/文件截图

相关专利摘要显示，“这种酸奶是我国第一种预防近视眼的酸奶。铬与青少年(10周岁以上)近视眼发病率的关系是近10年才被科学家发现和解释出来的。本产品就是利用三价铬与眼球晶状体之间的关系，以及铬与眼液的渗透压及血糖的最低值要求而设计出来的配方。”

不过根据国家知识产权局公开的“事物数据”，该专利申请于2009年5月公布，2010年1月“实质审查生效”，但最终于2012年10月31日被驳回，这也印证了李某对媒体所说的专利未获批准。

一个未经获批的专利申请如今为何会与龙丹乳业产生关联?截至发稿，新京报记者尚未拿到上述“预防近视的酸牛奶”海报，黑龙江省龙丹乳业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简称“龙丹科技”)公开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相关海报持有者3月25日对新京报记者称，该海报确实存在，但目前不便对他人展示，专利发明人李某电话也不便提供。

据知情人士向新京报记者透露，涉事酸奶产品并未进入生产阶段。睿智医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3月23日回应新京报记者称，2007年，公司创始人曾委托李某共同申请上述酸奶配方专利，但李某并非睿智医药员工，双方没有关系。该专利申请已被驳回，睿智医药没有授权任何公司利用该专利申请办理任何事情。

“龙丹”品牌日渐式微

“预防近视酸奶”涉嫌虚假宣传背后，曾是“中国乳业最具影响力品牌之一”的“龙丹”现状也值得关注。

据《哈尔滨日报》《黑龙江日报》等媒体报道，2001年，龙丹乳业、金星乳业、松花江牛场等企业共同组建黑龙江乳业集团，公司资产总值由此增长了22.3倍，销售额曾一度坐上国内乳业第二把交椅。

彼时，以伊利、蒙牛为代表的全国性乳企加速扩张，在国内外品牌的夹击下，黑龙江乳业集团旗下龙丹和金星的市占率不升反降。据2002年国家统计局市场调查数据，龙丹乳品市场综合占有率为5.79%，居全国同行业第7名。截至2003年6月30日，黑龙江乳业集团资产负债率为85.12%;2003年，其被哈尔滨工大集团以7900万元竞得。

报道显示，黑龙江乳业集团被收购时有50余条乳品生产线，“龙丹”“金星”品牌价值达数亿元，奶牛存栏量9.1万头。哈尔滨工大集团当时甚至对外公布了一份乳业蓝图：2005年完成对东三省乳业资源的整合，成为“东北王”，2006年至2010年进军全国乳品同行业前三强。

然而工大集团全国“乳业前三”的梦想未能实现，“龙丹”品牌的使用也逐渐被分化。1999年，黑龙江省龙丹乳业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成立。2003年，哈尔滨龙丹利民乳业有限公司(简称“龙丹利民”)成立。2006年，白城龙丹乳业科技有限公司(简称“白城龙丹”)成立。其中，龙丹利民为哈尔滨工大高新技术产业开发股份有限公司(简称“工大高新”)子公司，另两家龙丹公司为黑龙江乳业集团下属企业。工大高新过往财报显示，龙丹科技是“龙丹”商标持有人，长期无偿提供给龙丹利民使用，几家企业间历史上存在关联关系。

在黑龙江人牛伟力(化名)记忆里，“龙丹，养育龙的传人”这句广告语早年在东三省深入人心，许多90后都是喝着龙丹奶粉长大的。如今即便在黑龙江市场，也很少能见到龙丹产品，其份额已被伊利、蒙牛、完达山等品牌取代。

牛伟力的家属是当地一奶站合伙人，曾与龙丹利民有近5年的合作。2016年开始，其奶站奶款陆续被拖欠。2018年4月，牛伟力和多名黑龙江哈尔滨奶农向新京报记者爆料，龙丹利民拖欠奶款已超过2000万元。彼时，龙丹利民母公司工大高新也麻烦不断，遭遇子公司债务逾期、多起诉讼、子公司汉柏科技被司法拍卖、公司账户及资产被冻结等困境，股票被实施退市风险警示。

财务数据显示，龙丹利民自2016年起出现营收下降、净利润亏损。2018年12月，龙丹利民开始停产，工大高新2019年、2020年财报中乳制品营收一项均为空白。截至2020年年底，龙丹利民净资产为-6096.7万元，净利润为-4723.54万元。

据牛伟力了解，龙丹科技侧重于技术研发，是“龙丹”品牌主要持有人，白城龙丹主要生产龙丹奶粉，而龙丹利民主要生产龙丹液奶，3家“龙丹”分工各不相同，但都面临不同程度的困境。目前，龙丹利民厂房已被租赁给第三方，主要生产承租方的自有牛奶品牌，并以品牌租赁形式生产一部分龙丹核桃奶。

另据一位奶粉经销商向新京报记者透露，白城龙丹生产的婴幼儿奶粉在部分区域仍在销售，但在出生率下降、竞争加剧、市场集中度不断提升的背景下，龙丹奶粉的日子并不好过。

盘活“龙丹”并非易事

龙丹科技近期被传推出“防近视酸奶”消息，是否意味着龙丹品牌要重整旗鼓?

在牛伟力看来，几家龙丹公司内部管理混乱，历史欠账较多，想要盘活并非易事。此前向龙丹利民讨要奶款时，牛伟力就注意到“龙丹”背后管理层的复杂性，这也给其当初维权造成了一定困难。2018年2月，牛伟力家属所在奶站等向利民乳业要债，彼时负责龙丹利民的是黑龙江乳业集团。2021年，龙丹利民拖欠该奶站的奶款已结清，但实际出资方是工大高新还是黑龙江乳业集团，牛伟力称很难弄清楚。

过往财报显示，龙丹利民2018年12月停产前，工大高新与黑龙江乳业集团、龙丹科技之间关联交易密切。工大高新曾向黑龙江乳业集团采购原材料，并向龙丹科技销售乳制品、豆粕、食用油等。2018年，工大高新与黑龙江乳业集团的关联交易额为1655.21万元，占同类交易金额的比例达99.96%;与关联方龙丹科技关联交易额为128.12万元，占同类交易金额的7.61%。

随着2018年7月证监会对工大高新开展立案调查，其资金占用问题也浮出水面。根据黑龙江证监局2020年12月下发的《行政处罚决定书》，2016年12月至2017年12月，关联方哈尔滨工大集团累计占用工大高新资金10.16亿元。另据工大高新2021年2月披露的资金占用情况，截至2020年12月31日，哈尔滨工大集团及其关联方累计占用工大高新资金余额约7.71亿元，工大高新为控股股东哈尔滨工业大学高新技术开发总公司(简称“工大高总”)及关联方担保本金余额约为47.28亿元。

工大高新2020年财报及审计报告显示，其2020年净利润为-20.24亿元。受债务逾期、诉讼及仲裁案件影响，工大高新和子公司资产股权被查封、冻结，公司被列为失信被执行人，融资难度大、流动性短缺，对公司正常生产经营构成影响。工大高新控股股东工大高总的资产注入承诺也未能如期实施，后续能否实施仍存在不确定性。2021年4月，工大高新正式从上交所退市，结束了20多年的资本市场之旅。

另一方面，工大高新关联方、黑龙江乳业集团控股股东哈尔滨工大集团日子也不好过。工大高新2020年财报显示，哈尔滨工大集团财务状况没有出现好转，其律师分析工大集团大概率通过重整解决资金占用和违规担保问题，存在不能全额清偿的风险。

“龙丹的问题在于内部管理机制，除非独立运营还有活的可能。”牛伟力说，对外承包或许是龙丹最好的选择。

据乳业专家宋亮了解，近些年一直传出“龙丹”品牌出售的消息，但其债务及复杂的股权关系恐是最大障碍。在他看来，龙丹是许多东北中小乳业品牌的缩影：产品好，品质高，但品牌意识差，缺乏品牌塑造能力和市场推动力，也未能建立很好的激励机制，浪费了很多发展机会。